世康莫殇

粮太少所以自食其力的小写手.只是想讲完一个不让人难过的故事. 网王TE不拆不逆,钻A御泽小天使.渐入2.5次元坑,网舞赛高,小越勇辉/和田琢磨/多和田秀弥

王朝的尾声

一、

新君继位的时候,王朝已是风雨飘摇。兵少将缺,国库也渐渐吃紧,好在守着富庶之地,还能撑起一个好看的架子。

可就是这个好看的架子,让愈发强大的邻国虎视眈眈地惦记上了。

 

彼时,新君也不过弱冠年纪。他本不是太子,自小虽也同其他皇子一样学过治国经纶,但天生风骨,到底对诗文歌赋更上心些。朝堂的争斗看在眼里,也不过是小心周旋,图个独善其身。所以那天,当他得知这烫手江山竟是交与他的时候,第一个愣了。

没有人知道,那晚夜色深沉,他坐在案前,对着一纸遗诏发呆。他才知道他那点权衡躲闪的心思,竟是被当成了对抗邻国越发强硬的试探的权术。先皇最后的教诲谆谆,盼他能护得江山周全。他对着力透纸背的托付坐了一整个夜晚,待到天际泛白,才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。

 

几日后,登基大典。宫乐奏响,群臣叩拜,新君高高在上,站得端正笔直。灼灼的阳光热烈地映照着,黑夜里的那一声太息早已不见踪影。

 

二、

邻国举兵来犯,是新君继位第三年的事情。

后人的评说里,讲起这一年,总免不了夹杂两句惋惜。都说如果不是恰逢百年一遇的水患,凭着新君继位以来休养生息的国策,满朝将士抵死相抗,也未尝不会有所转机。

可上天总是自有他的安排。新君端坐在上位,看着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。刚见充盈的国库,并不足以熬过内忧外患的夹击。赈灾还是出兵,满朝文武争得面红耳赤,嘈杂声在拢音的大殿内不断冲击回荡,嗡嗡地连成一片,他坐在那里,身体绷得笔直,双拳握紧,指甲尖锐的刺进掌心里。

不是不想战的,彼时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。只是奏折上堂皇刻板的灾情报告,看在他眼里,却仿佛字字带血。

不用闭眼,都能听到水患过处的一片哀声。

 

于是他把一腔热血生生咽下,倾尽国库,赈灾救民。不得出兵的将军难以自控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

——那也是个年轻的武将,小的时候曾奉命做过他的伴读。

当年他们也曾意气风发,挥舞着双手,喊着等到长大,定要挥师北上。

挥师北上,拓疆扩土。

那还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,过了这许多年,回想起来,竟已模糊不清。

 

三、

正是从那一年开始,他向邻国俯首称臣。年年大贡偷来苟延残喘的时光。他甚至有了错觉,或许他这一生便可如此过去。虽不曾做个中兴名主,好歹不要将这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中。

然而这一年,他收到了使节带回来的国书。

邻国的君主向他索要一首贺词。要贺他国盛世昌隆,歌舞升平。

一时间,朝野一片哗然。国书上冠冕堂皇的文字背后,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嘲讽。群臣激愤,已不再年轻的武将再次请战

——仍像是当年的样子。

而君王。

君王一夜未眠,虎符和笔墨摆在桌案的两端。那是一场他几乎可以预见结果的战争——王朝用了多年终于渐渐从水患中恢复过来,可即便如此,面对愈发强大的邻国,他们倾尽国力,也不过能做到勉强挣扎。

挣扎成染血的山河。

 

后世的史书不曾记载,那日晨光熹微,君王到底是如何写下的那首贺词。他牙关紧咬,笔锋微颤,因太过用力,墨迹浸透了纸张。

于是发狠地撕了,撕成一地碎片。又对着窗外晨曦发怔了许久。

到底还是要重新执笔。

再写过。

 

四、

武将问斩的前一天,他其实也曾去大牢里看望过他。着人备了酒菜,命狱卒打开牢门。一旁的随侍试图劝阻,被他狠瞪了一眼,只得低下头去,不放心地退开了。

一时间便只剩下了他们。

武将站在那,不过几日的牢狱生活在那人身上留下了惊人的痕迹。他的头发杂乱地打着结,满是污渍的牢服松松垮垮地照着,那人的眼睛浑浊得不见半点光,唯独身板,还刻意地绷直着。

君王叹了口气。

他把带来的酒菜放在了地上,也不拘着身份,竟席地撩袍而坐,先给自己倒了一杯,又给武将倒了。他像很多很多年前,他们第一次躲在偏殿里饮酒一样,径自将满了酒的杯子递到那人身前。

武将没接,那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。连目光都是僵硬的,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毫无知觉。

君王便不再勉强,只把满了酒的杯子放到武将脚边的地上,毫不在意地端起自己那杯,咂了一口。

这才开口。

“暗卫将奏折递上来的时候,朕竟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。”

“要说意外,谈不上,这许多事连一块,朕就是再昏聩,也是有察觉的。”

“愤怒呢,也会有,只是这么长时间磨下来,好像也磨得差不多了。”

“朕只是,只是失望。满朝文武换谁都好,却偏偏是你和四弟要拥兵造反。”

君王说,如今越发少见喜怒的帝王难得露出半分苦笑。一杯酒喝完,才听到对面的武将接了话。那人的目光依旧是不着焦距地直直投向牢房对面的墙壁,就连语气也麻木得听不出情绪。

“小的时候,臣奉命入宫伴读。当年先生谆谆教诲,挥师北上,兴复江山。这誓言圣上怕是已经忘了,臣却从来没有。”

“自圣上继位以来,对邻国频频退让,年年大贡,提笔贺诗。当年的誓言圣上怕是早忘了,可臣还没有。”

 

五、

君王坐在那,听着武将的话。喝完的酒落在胃里,滚烫地烧灼着。他轻笑了一声,声音里却听不出半点笑意。

“所以,你就联合四弟起兵造反?”

“他愿一战。”

“你以为以现在邻国的军力,即便一战,又能如何。”

“至少死个明明白白。”

“荒唐!”

君王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的起伏,这些年来,这已是太少见的场景。

“你倒是死个明明白白了,却不看看沙场民间,又有多少人要为战争死的不明不白!”

君王说,掷地有声,到最后,已是几近激动。他腾地站起来,一把揪住武将的衣领,酒杯被扔在一旁,啪地一声,碎成几片。

将军没接话,只是僵硬地别过头去。沉默的对峙里,是君王先松开了手。

再开口的时候,声音已又压抑得只剩平静。

“你大约还不知道,朕之所以能察觉你们的计划,还是因为暗卫截下了四弟送往邻国的密信。”

“信上四弟亲口称臣,愿为附庸,只要邻国能借兵三万,换他为王。”

 

君王离开牢房的时候,他倒给将军的那杯酒,那人到底也还是没喝。将军只是僵硬地站在那,眼神涣散地反复嘟囔着“不可能,这不可能。”君王还清晰地记得许多年前,他们躲在偏殿里喝酒,手持兵书,畅谈天地。

那时他们有那么多的畅想,可未来从不让人称心如愿。

那些过去他从没有忘过。可如今却不得不忘。

就像他并不想杀将军。

却又不得不杀。

 

六、

不论君王多不愿看到战争的到来,继位的第二十五年,战争还是爆发了。

邻国大军压境,王朝举国之力的抗击在第三个月的时候,已经可以遇见结局。

大殿上人心惶惶,所幸还有忠心耿耿的臣子出列,信誓旦旦要与王朝战至最后。君王坐在上位,垂眼看那请战的臣子。

是前两年的武状元,刚晋了将军的官职不久,还是年轻的样子。君王忽然有些恍惚,仿佛回到很多年前

——继位第三年,邻国初犯,大殿上也曾有年轻的武将,为出兵争得满面通红。那人的身影和如今堂下请战的少年重合,他一时竟恍惚得难以分辨。

 

可惜呀。

君王在心底无声的叹息。

若那人还能见到今日的场景,只不知又要作何感想。

 

七、

像极了演义小说里渲染的笔法,城破的这一天,下了难得一见的大雪。

漫天的雪花里,君王肉坦出降。他的身后跟着还未逃走的半朝臣子,队列里传来压制不住的几声呜咽。

城外是敌军浩荡的队列,队列最前方,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邻国君主。受降的君王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,他高高地俯视着即将沦为亡国之君的他,神色里带着胜利者不屑一顾的怜悯。

 

这一天,王朝不复存在。他从小长大的宫殿迎来新的主人。邻国的君王在他曾经的宫殿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,宴席上,为了彰显胜利者的姿态又或者只是出于恶劣的戏弄,他被封予了侯位。

坐于高位的邻国的君王,确切说,此刻,那人也已经成为了他的君王。君王向他举杯,声音颇为愉悦:

“你当年为朕写的贺诗,朕甚为喜欢,念着这份旧情,今日,就封你个贺朝侯吧。”

话音一落,满堂爆笑。那些踩踏过他的国土的邻国的武将们附和着他们的君王。他在这一片嘈杂中双拳紧握,却到底,逼迫着自己弯下笔直的背。

跪下谢恩。

 

八、

他并没有作为贺朝候在历史的舞台上存在太久。

大约是新君玩够了安抚的把戏,又或者是他的存在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。不过大半年以后,一壶毒酒送入府中。

 

导火索是军功赫赫的将军,看上了他府中的丫鬟。丫鬟是当年宫中的宫女,王朝颠覆以后,他遣散了几乎全部宫人,只有几个太监宫女,忠心耿耿地无论如何不肯离去,便就留下了。

却不想那日宫中大宴,他受命出席,丫鬟随侍,却被酒醉的将军看上了。当场便要强行要去,他不肯,拦在身前,双方对峙,一场宫宴瞬间凝滞。

将这一切看入眼中的君王当场并未发作,只是隔日,一道控他”大不敬”的圣旨传下,毒酒送入府中,还要被冠以“恩赐”的美名。

 

送来圣旨和毒酒的公公,尖锐的嗓音难以分辨是悲悯还是嘲讽:“江山都拱手让了,到个丫鬟却硬要出头。”公公的语气轻描淡写,划过他心上,却刺痛分明。

然而他到底只是笑一笑,接过毒酒的手还能平稳如常。

“江山有幸,若得遇明主,于百姓而言,也无谓高堂上坐着的是哪家的君王。”

“只是丫鬟无辜。无端被毁去一生,便是冒君王之不讳,也是要尽力去挡的。”

曾经的君王,如今的贺朝候,他的语气平淡从容,在公公明显意外的一怔中,含笑将酒杯举起,一饮而尽——

 

九、

史书不曾记载。

许多年前,他还不是贺朝候,不是君王,只是宫中最无心权位的一介皇子。

以诗文见长的他,曾落笔有神,写下过:

“山舍初成病乍轻,杖藜巾褐称闲情”

那是他终究未及的奢望,就像他许许多多力图维护过的执念一样,到底不曾实现。

 

史书总是只会记载盛世和英雄。

而他拼尽一生,不过求一场力所能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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